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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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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瘋狂吃醋的陛下。◎

風言風語。

許清焰將這四個字,在心裏轉了一遍,忽地泛起一種很陌生的感受。

“這是何意?”她問。

潁川王覷著她不自覺沈下來的臉色,更顯為難。

“陛下,這都是閑人渾話,做不得準的。”

“說給朕聽聽。”

“其實當真不必……”

“朕要聽。”

對方被她逼得實在沒有辦法,只能嘆了一口氣,神色間揣著小心。

“陛下應當知道,這顧貴人在入宮之前,曾經說過一門親事,是和吏部侍郎的女兒。”

“朕不知道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潁川王顯然不曾料到這一節,一下張口結舌,半晌才苦笑著搖頭。

“臣今日當真是要將舌根子嚼爛了。臣以為,陛下待他如此殊寵,總該是事先就將他的底探清了,卻怎料,陛下原來是性情中人,旁的什麽都不在意。”

許清焰聽著,只皺了皺眉。

她待顧憐,稱得上殊寵嗎?

仿佛也不到那個份上吧。

不過是瞧他有趣、膽大,那一日陰差陽錯地,又替她擋了一壺下有情藥的酒,才對他格外厚待幾分罷了。

她留他性命,納他入後宮,歸根結底,只是為了他身後的安陽侯與飛羽營。

除此之外,都是添頭。

他待她亦然。

既然彼此都各懷心思,都沒拿太多的真心出來,那麽在許多事上,便不必較真。

顧憐的過去,與她無關,她從沒打聽過。

所以他從前與誰訂過親,又是如何入的宮,她當真不知道,也從未關心。

“你說你的。”她淡淡道。

同時伸手,將案上的梔子花,輕輕撥弄了一下。

潁川王只得繼續。

“這門親事,京中許多人都知道,只是不知何故,好端端的突然又退了親。雖說是兩家好聲好氣商議的,但安陽侯的臉上終歸是有些掛不住,正巧先皇病重,要從朝中官家選幾名年輕男子入宮伺候,便索性將他送進宮了事。”

她輕聲道:“傳聞,這退親一事,便有姜雁的緣故在裏頭。”

“他們倆做什麽了?”

“這……”

“無妨,你只管說。”

“是。有人道,他二人之間,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,讓人撞見過。”

“和自己的表姐?”

“不錯。所以顧貴人從前在家時,閨聲並不十分的好。”

潁川王婉轉擡眉,望她一眼。

“上回宮中家宴時,見陛下那般待他,臣還以為,陛下知道。”

她說的,是顧憐飲下了摻有情藥的酒,被人誘騙至她的別館。

在一片黑暗中,許清焰說不清是想逗弄他,還是一時真的動了些心思,當真摟過他,按倒在了榻上。

他不識她身份,只當是歹人,拼盡全力,狠狠一口咬在她唇上。

她當時一邊是疼痛,一邊又好笑,只道這素日妖媚的小狐貍,倒也有三貞九烈的一面。

不過,她並未怪罪過他咬傷她,相反,心裏還存了一分抱歉。

他再如何膽大,不受禮法管束,終究還是個男子。那樣嚇唬他,是她做得過火了。

卻不料,在潁川王眼中,是以為她知道他生性媚,在閨中便有流言,這才肆意輕浮地與他玩鬧。

許清焰閉了閉眼。

眼前又是那一夜,他渾身燙得跟火似的,跪在她身前,用杏花春雨般的眼神望著她,向她索求。

他說:“陛下先前,捉弄我的時候,不是很喜歡我的身子嗎?”

果然,他在旁人,在他的表姐姜雁跟前,也是同一副模樣。

或許更甚。

心頭忽然滯悶得厲害。

明明還沒到梅雨季節,卻唐突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
潁川王的聲音低低的,賠著小心。

“陛下不要太動氣。”

“你覺得朕聽見這些,還能喜笑顏開嗎?”

“陛下恕罪。臣今日多嘴,與您說這些,只是以防陛下不明就裏,將那姜雁指給了皇子。畢竟人言可畏,將來萬一引出事端來,沒的損了皇家體面。”

對面的人拱手正色。

“但這話聽過,也就罷了。閑人總愛搬弄是非,我等外人,又怎知其中幾分為真,幾分是假。如今顧貴人既然侍奉陛下體貼,從前幾句流言,又能作什麽數呢。”

“你是在勸朕,不要遷怒於他。”

“是。若因臣三兩句間,起了禍事,豈非造孽。”

許清焰擺弄花枝的手,忽然重了幾分。

一朵梔子沒能受住,啪的一下,應聲折斷。潔白花朵摔落在案上,花瓣四散零落。

她看了一會兒,忽地輕輕一笑。

“喏,這便是你先前說的,一片癡心。”

“這……”對方一怔,“是顧貴人送的?”

“不然呢,還能有誰會動這樣多的心思。”

她揚著唇角,目光卻冷淡。

“朕有些倦了,便不多留小姨了。今日的話,你知我知,出了這扇門,便當從未提起過,你也不必掛懷。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放心吧,朕不至於為了幾句閑話,和一個男人計較。”

兩位主子說話,蘇長安按著規矩,遠遠地站在廊下。

瞧著潁川王離開了,她才捧著一壺新茶進屋,猶不知發生何事,臉上還掛著常年不變的笑。

“陛下與親王聊了這樣久,奴婢一猜,便該是將茶喝幹了。”

她將案上的空茶壺挪開,把新茶倒了一杯,遞過去。

“這今年新貢的明前龍井,陛下嘗著,可還合口嗎?”

“還行。”

“那便好。陛下早上說,讓奴婢留出兩斤來,一會兒到顧貴人處用晚膳時帶去,讓他嘗個新鮮。奴婢已經備好了。”

她打趣道:“陛下如今也稀奇呢。日前還說,不是真心喜歡人家,可見著什麽好東西,頭一個便惦記著他。”

不料許清焰臉色一沈,一下將手裏的茶盞重重磕在桌上。

茶水四濺,一時間驚得蘇長安都手足無措。

回過神來,她慌忙搶上前。

“陛下息怒,仔細讓熱茶燙了手。”

許清焰卻沒讓她擦拭,反而將手抽回,霍然起身,臉色陰得如山雨將至。

這是從未有過的場面。

她侍奉的這位陛下,從前做皇女時,溫雅端方,循規蹈矩。後來突遭巨變,從墜崖意外中撿回了一條命,又登上皇位,陡然深沈穩重了許多。

這位年輕的新君,一直在竭力踐行喜怒不形於色的準則。

即便是面對朝堂上的一攤爛賬,即便是得知齊王與太後皆與她不利,她也從未大動肝火,顯露怒容。

至多不過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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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一句:“都出去,讓朕自己歇一歇。”

像今日這般神色,她還從未在自家陛下臉上見過。

她不知出了何事,只能先低頭賠罪。

“都怪奴婢笨手笨腳,請陛下責罰。”

許清焰卻只涼涼笑了一笑。

“誰同你說,朕今晚要去顧貴人處?”

“啊?”

“誰又說,這茶非得給他不可?”

“這……”

“朕今夜偏去瞧蕭昭儀。”

在她全然失措的目光裏,許清焰冷著臉,拂袖而去。

只餘她半晌回不過神來。

……

蕭暮雨的住處,在園子後頭,為的是方便伺候太後,常去請安說話。

那是一處僻靜雅致的所在,距許清焰的居所倒遠。

她過去時,裏面晚膳都已經擺上了。見她來,才忙忙地停了筷子,起身接駕。

“不知陛下要來,臣侍失禮了。”

蕭暮雨福身行禮,一如既往,恭謹且溫柔。

許清焰虛扶了他一把。

“無妨,原是朕突然起意,不曾與你說。你這裏若有空,替朕添一雙筷子。”

“陛下說笑了。臣侍這裏,自然是永遠歡迎陛下的。”

一旁有小侍人,殷勤奉上碗筷來。

這人攙著她坐了,素手白凈,又替她親手盛一碗湯。

“這是春日裏的腌篤鮮,以肉與鮮筍同燉的,不是什麽金貴東西,不過是吃一個時令罷了,也不知合不合陛下的口味。”

他道:“臣侍讓小廚房再添幾個菜吧。如今在行宮,處處不同於宮裏,多是家常菜色,倒也別有一番意趣。”

許清焰只是笑了笑。

“不必忙,足夠多了,你也坐。”

蕭暮雨從前,是太後身邊的侍人,後來才被賜予她的。

這造就了他恭謹、和順,懂得察言觀色的性情。

他在她跟前伺候時,總是溫柔妥帖,細致入微。真如其名,和風細雨一般。

許清焰知道,他是自己的第一個君侍,出身既低,又伺候得仔細,便向來待他寬厚一些。

至於喜歡,倒也談不上,只是滿意他性子安靜,懂眼色,從不給她添麻煩罷了。

可是今日一瞧,卻陡然覺出好來。

哪裏都好。

比有些恃寵而驕,在閨閣裏還和人牽扯不清的人,要好得多。

她淡淡哼了一聲,正要說話,卻忽然聞見鼻端一陣香氣。

馥郁,卻不俗,仿佛不是內務府見慣的那些。

“這香倒是好,是什麽?”她隨口問。

不料蕭暮雨莞爾一笑。

“能得陛下一句誇讚,是它的福分。看來臣侍改天該好好謝過顧貴人了。”

“這是……?”

“是西域進貢的香露,顧貴人前日贈與我的。”

許清焰放下手中湯匙,默默捏了捏眉心。

如何換了一個地方,仍有他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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